第七章 沉重的空气_女县长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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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沉重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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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猛地被握住了,有力,坚决,不可抗拒。她浑身一颤,连打几个寒战,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抽开,就觉整个身子被他控制了。他站起来,以非常从容的方式,从后面抱住了她。林雅雯脑子里轰的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1

        那一场在沙湾人看来酣畅淋漓痛快得不得了的集体围攻,给省委副书记冯桥留下了抹不去的阴影。想想,沙漠之行,是冯桥担任副书记后第一次深入基层,原想借这次调研,将压在心上的一些事儿处理掉,不让它们再成为负担,谁知……

        沙湾人也付出了代价。村支书胡二魁被乡党委撤职,村小组长七十二也丢了官,尽管是个小组长,但也管着上百号人哩。平息和制止这起集体围攻省领导事件的,竟是一向在群众中不大有威信的乡党委书记王树林。王树林那一天是真火了,没能将村民们阻止在村子里,他已觉很失职,等村民们横舞着唾沫,冲省委冯副书记嚷个不停时,他便知道,该是他果断出手的时候了。他毫不犹豫地叫来了派出所的警察,指着胡二魁的鼻子说“先把他带走,出了问题我负责!”七十二刚喊了声王书记,就被他反拧着胳膊,丢进警车。王树林的表现让林雅雯大开眼界,也让祁茂林和孙涛书记看到了基层干部的另一面,但这些,都已于事无补,除了让冯桥副书记意外地记住王树林这个人外,对整个事件,已没一点意义。

        冯桥副书记当天回到了省城,随后,孙涛书记带着祁茂林,前往省城做检讨。做检讨早已成为惯例,只要省级领导下乡,发生集体围攻或聚众上访事件,地方官的检讨是免不了的。孙涛书记忧心忡忡,一路沉默着,他并不是担心自己的乌纱帽,他是怕,沙湾村农民的这次莽撞行动,会不会让事态朝更坏的方向发展?快到省城时,孙涛书记才冲祁茂林说了一句“老祁,这检讨不好做啊。”

        祁茂林也是一路无言,他想的是,怎么才能说服孙涛书记,尽管让他祁茂林退下来。

        孙涛和祁茂林原本是想找省委海林书记的,这种检讨,只能做给海林书记,冯桥是不会见他们的。没想,海林书记这次也来了个例外,不见。两人候了一天,最后只见到赵秘书长。赵秘书长心情郁闷地说“回去吧,眼下工作紧,不要再在这些事上分神了。”

        林雅雯再次见到孙涛书记,已是一月后,这中间,发生了许多事。

        先是那个叫华蓉蓉的漂亮女人被提拔为办主任。这件事发生的突然,林雅雯一点思想准备也没,祁茂林找她时,她还在李敏的熏醋厂,跟专家们讨论扩建方案。祁茂林说,过来开会吧,有件事议一下。她赶到会场,常委们已经在等她,组织部许灵冲她使个眼色,意思是让她别乱讲话。林雅雯无言地坐下,就听祁茂林说“临时开个会,有两件事议一下。”这两件事,一是任命华蓉蓉为办主任,常委们谁也没提不同意见,许灵刚提出来,大家便举手通过了。林雅雯也没反对,她知道这事跟冯桥有关,冯桥走后没几天,关于华蓉蓉的种种传闻便在沙湖县响了起来,有传闻说她可能要直接升为副县长,也有说她可能要调往省城,担任旅游局一个非常显眼的职务。这些都跟林雅雯没关系,林雅雯在乎的是,沙湖县的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另一件事,县上要成立接管小组,负责接管流管处五家企业。祁茂林提议由付石垒任组长,水利局局长任副组长,常委们也没意见,两件事很快就定了。

        接管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一切出奇的顺利,水利厅不但按时拨付了那笔款,还专门下发通知,县上拖欠流管处的二百万,一并转入安置资金,用来解决职工的生活难题。为筹这二百万,林雅雯又费了一番周折。原本想从民营企业家王生发那儿借一百万应急,王生发再三推托,不大痛快。李敏闻知消息,从熏醋厂扩建资金中挤出一百万,让林雅雯应急。林雅雯也是被钱逼得没了法子,如果按时还不了这二百万,陈根发他们再上访,责任就在她了。

        另一百万,是孙涛书记帮着解决的。他在电话里说“一个县长,借了人家款不还,成什么样子?”批评归批评,孙涛书记还是让市财政帮她把难题解决了。钱的事一落实,付石垒便带着接管小组去了沙漠,到目前,已有三家厂子被按管过来。陈根发的预制厂和另一家小型水泥厂,正在清产核资。

        这都是些小事,或者说是意料之中的事。意料之外的大事,是市县两级原定的宣传计划被取消,陈家声及八老汉的先进事迹被相关部门予以封锁。

        冯桥离开沙湖县的第三天,林雅雯找来强光景,叮嘱他把材料中的个别内容改一改,不要太突出陈家声。依林雅雯的判断,陈家声这次带头闹事,将对市县确立的宣传方案产生不利影响,为了确保宣传攻势不受大的影响,林雅雯决计变被动为主动,提前做好应对准备。听完她的吩咐,强光景忧心忡忡道“林县长,八老汉这一闹,宣传的事,怕得停下来。”

        “为什么?”

        “我也说不准,但我感觉着,有人会拿这事做文章。”八老汉围堵冯桥那天,强光景正好在省报编辑部。依照市县跟省报达成的宣传协议,关于宣传陈家声的那篇重点报道,第二天就要见报。就在强光景跟省报新闻部主任把稿子校对完时,新闻部主任突然接到电话,通知他把稿子撤下来。这事强光景没敢跟林雅雯说,林雅雯找他前,省城晚报社也打来电话,说宣传稿可能要推迟刊发,要强光景有个思想准备。

        “先别想那么多,还是集中精力把手头的工作做好。”见强光景瞪着眼,林雅雯又说“不就是上访么,哪儿都有,他们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就把八老汉的成绩给抹了。”强光景见她仍然满怀信心,忍了几忍,没把真实情况说出来。第二天,林雅雯正要跟宋汉文打电话,问他央视的事联系得怎么样了,宋汉文自己倒找来了,进门就说“这工作,真让人没法干。”一听宋汉文的口气,林雅雯就知道,事情有变故了。

        果然,宋汉文告诉林雅雯,省委宣传部已做出决定,暂停对八老汉的宣传,已经交给媒体的稿件,限期收回。

        “为什么?”林雅雯惊讶地睁着双眼,感觉被人重重搧了一嘴巴。

        “你问我,我问谁去?”宋汉文苦笑道。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望了半天,宋汉文解嘲道“这八老汉,好端端的事,硬给他们搅黄了。”

        “能怪他们?”林雅雯觉得有口气憋在嗓子里,咽不下去。

        “不怪他们怪谁?林地集中管理,本来就是国家的政策,省上这样做,也是出于对流域的保护,这跟砍伐是两码事。”

        “这是你的理解。”林雅雯打断老宋,她想知道,省委宣传部做出这一决定的理由。宋汉文点了支烟,望住她说“这还需要理由?你这个县长真是当出水平了,这事你还需要问理由?”

        “我为什么不问?县上花了多大精力,再说,也不能因为一次上访就把八老汉的成绩全给抹了。不行,我得找市委反映。”说着,就要跟孙涛书记打电话。宋汉文起身,按住她的手说“别犯傻了,眼下孙书记的日子也不好过,他挨的批,不比你我少。”

        林雅雯这才冷静,是啊,省上做出的决定,找孙书记又顶什么用?可不找,她心里又堵。这一天,林雅雯真是不知怎么度过的。宋汉文跟她说完事,急着返回市里去了,省委要在全省干部中间开展一场先进性教育,宣传部首当其冲,宋汉文急着回去做准备工作。临走时他没忘叮嘱林雅雯,眼下是特殊时期,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切不可犯简单错误。

        林雅雯本来还对老宋有意见,老宋说八老汉那些话,她不能苟同,怎么弄来弄去,全成八老汉的不是了?后来细细琢磨老宋留给她的话,才明白,老宋是教她怎么说话哩。

        一层悲哀罩住了她,身为一县之长,居然不能理直气壮为百姓鸣不平,居然不能把内心想讲的话讲出来,这个县长,当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激动归激动,激动过后,她还得想办法让自己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是的,身为县长,你必须要懂得,啥话能公开讲,啥话不能。你讲的话,不只是代表你自己,而是代表一级组织。想到组织这个词,林雅雯的内心平静多了。她想起司马古风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你也在江湖,每个人都在江湖。江湖中行走,就得遵从江湖规则。你的规则就是,心中必须有民,但不一定把它喊在嘴上,喊在嘴上,反倒显得你浅了。”

        林雅雯不想浅。

        第二天召开的科级干部大会上,林雅雯忽然改变调子,对八道沙及沙湾村发生的集体围攻事件,提出了严厉批评,她要求全县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要加强党性学习,始终不要忘了,自己是党的干部,在坚持一切为民这个根本时,还要牢牢记住,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关乎党的形象。她的讲话让台下一阵咋舌,包括主席台正中就座的祁茂林,也感觉她的讲话有些突然,跟会议的内容不大相符。在人们的印象中,林雅雯不是一个爱唱高调的人,更不是一个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的人,但这天她上了,上得还很严肃。会后强光景请示她,要不要再联系一些新闻媒体,把八老汉的事迹报道出去?林雅雯非常严厉地道“你是宣传部长,搞宣传工作,有两个字必须坚持,那就是‘原则’!”

        也是在这天,林雅雯跟新上任的办公室主任华蓉蓉发生了第一次摩擦。

        事情还是因秦风而起,华蓉蓉调到办当主任,最高兴的,不是她自己,倒是秦风。自从华蓉蓉调到这边,秦风整个人都变了,不但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就连说话做事,都成了另种风格。林雅雯只知道华蓉蓉跟秦风私人关系好,但没想到华蓉蓉的上任会给秦风带来如此大的变化,要是知道,她宁可早一天提拔华蓉蓉。当然,这是气话,林雅雯对这两个人,心存偏见,她知道这样不好,不利于工作,作为上级,不应该轻易就对下属抱有成见。但没办法,成见这东西,一旦有了,就顽固地存在你心里,想灭都灭不掉。不知怎么,一看到华蓉蓉跟秦风凑在一起,林雅雯就会莫名地来气,尤其是工作期间。可这两个人像是专门跟她作对似的,有事没事,老往一起凑。华蓉蓉才来这边几天,林雅雯就已在办公室里看到过不下十次秦风,他真是悠闲啊,林雅雯每看见一次秦风,就会这么叹上一声。自从强光景到了宣传部,秦风就像老干部一样悠闲自在。尤其近两天,一听八老汉的宣传计划被省上取消,秦风更是幸灾乐祸,有事没事,就跑这边来,一来就跟华蓉蓉聊半天。

        开完科级干部大会,林雅雯想让办公室整理份材料,结合全省即将开展的党员干部先进性教育,如何把村一级的工作抓上手,不留空白,不留死角。这事本想先跟祁茂林碰碰头,没想会刚开完,祁茂林就驱车去了流管处,他的外甥小候子又惹了事,把洪光大的乡下情妇就是那个姓楚的推土机手的老婆宁酸枣一群羊给赶去了,说是姓楚的活着时欠下预制厂三万块钱,一直在帐上挂着,现在清产核资,这账得收回。羊赶走没一小时,派出所就把小候子带走了,祁茂林就这一个外甥,惹了事不能不管。林雅雯想把材料先整理出来,等祁茂林回来再上会研究。她往办公室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心想还不到下班时间,怎么会没人呢?

        办公室的秘书们是集中办公,华蓉蓉也不例外。林雅雯来到办公室,果然没一个人影,心里纳闷着,往二楼走。二楼还有一间办公室,是平日秘书们写材料用的。林雅雯还没到门前,就听里面传出秦风的声音“我看这出戏他们咋唱,十几个人,下乡采访半月多,结果一篇文章也发不出来,这样的事,也只有他姓强的能干得出。”

        秦风话音刚落地,华蓉蓉的声音就响起来“别忘了,强光景头上有县长罩着,你呢,你头上可啥也没。”

        “我就靠你罩着。”秦风话里带了一股坏意。

        “想得美,我才懒得罩你呢。”华蓉蓉的声音一向很脆,说这种话,就更脆。

        两人正聊得投机,林雅雯呯地推开了门。两人凑在一起的身子马上分开,林雅雯扫了一眼屋子,室内烟雾缭绕,看来会一结束他们就凑到了这里。

        “上班时间,没正事做是不是?”林雅雯的口气很不好。华蓉蓉赶忙站起,吟笑着道“秦部长找我取份材料,我也刚从楼上下来。”

        “是吗?”林雅雯忍住不快,她看见秦风手里果然拿着一份材料。

        “其他人呢,办公室怎么没人接电话?”

        “是吗,刚才都在呢,我下楼才几分钟,能到哪去?”华蓉蓉一边撒着谎,一边抽身上楼,临走还没忘冲秦风使个眼色。秦风的屁股沉在椅子上,他对林雅雯的到来无动于衷。

        莫名的,林雅雯心里就起了火,她责问秦风“是不是县委那边没给你安排工作?”

        秦风转过脸,满不在乎地说“我秦风无能,只能干些鸡毛蒜皮的事。”

        “秦风,你眼中太没人了!”林雅雯被秦风的态度激怒了,联想到刚才秦风说的那些牢骚话,再也不能容忍,板起脸就教训起来。秦风听了几句,慢悠悠起身“林县,你把火发错对象了,我是秦风,不是强光景。”说完,就朝门外走去。林雅雯哪能受得了这个“秦风你站住,你还是不是县上的干部?”

        “不知道!”秦风扔下三个字,走了。林雅雯僵在门口,她还是第一次碰上如此傲慢无礼的人。一时,心里涌出多种想法,如果换在以前,很可能就要火冒三丈,但这天,她忍住了。冯桥走后,沙湖的空气发生太多变化,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涌动着太多不正常。秦风敢如此放肆,证明他已得到了某种蛊惑。

        她已听说秦风四处托关系的事,冯桥回省城的第二天,省委宣传部就有人将秦风唤到了省城,这个在工作上不求上进的人,干起这套来,却十分内行。

        林雅雯还在生闷气,华蓉蓉打三楼下来了,看见她,想要返身上楼。林雅雯叫住她“工作时间,注意点影响。”

        华蓉蓉缓缓转身“林县长,你在说我?”

        “说你怎么了?”林雅雯露出惊讶的目光,今天真是怪了,哪个人也批评不得,哪个都成精了。

        就在她转身下楼时,华蓉蓉忽然说“林县长,你最近火太大,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这句话真够恶毒!萌萌出走的事,早已在县上传得沸沸扬扬,林雅雯避都避不及,华蓉蓉却公然讲到她面子里,对华蓉蓉,林雅雯就不得不另眼相看了。

        2

        时间一晃而过,谁都没来得及细细把玩这一个月,其实这一月,省上,市里,还有沙湖县,都在悄然孕育着一场风暴,这风暴来得不是太急,但又分明能听到它的脚步。

        一个月后,林雅雯再次出现在孙涛书记面前。这一次,她是为朱世帮而来。鉴于省林业厅要强行收回林地,朱世帮加紧了自己的运作,他想赶在林业厅正式出台相关政策前,将南北二湖还有青土湖的林地悉数收回。这工作难度太大,不只是资金问题,林地本来就敏感,加上前后发生过几次产权变更,弄得现在谁也说不清,哪块林地究该属于谁。还有,想收回林地,就得有政策支持,林雅雯来,就是想请示孙涛书记,看市上能不能在政策上扶持一把。

        听完林雅雯的汇报,孙涛书记没急着表态,这些日子,关于沙湖,关于流管处,已敏感得不能碰。就因沙湾村村民和八老汉的不冷静行为,孙涛书记已向省委做了三次检讨,到现在,海林书记还是不肯见他。还有,孙涛书记从另一个渠道听说,冯桥所以让林业厅收回林地,就是想把流管处跟自己彻底断开,眼下有人已在翻腾他的老账了。

        “这事先放放,不急,眼下全省都在开展先进性教育,你们就别再添乱了,一门心思,把经济建设抓上去。那个朱世帮,县上如果安排不了,就让他到市上来,回头我跟组织部门说说,考察一下。”

        “这不行。”林雅雯急了,朱世帮真是不能离开沙湖,他一走,胡杨乡的群众就放了羊。王树林虽说眼下表现得积极,但这人最近变化太大,林雅雯对他,已有些不放心。“朱世帮还是留在县上吧,怎么安排,我回去跟祁书记商量,林地的事,希望市上能出面,跟林业厅沟通一下。”

        说到这儿,孙涛书记忽然记起一件事“那个华蓉蓉,表现怎么样?”

        “这……”林雅雯一时口拙,她没想到孙涛书记会把话题转到华蓉蓉身上。孙涛书记又问了一遍,她才道“人是祁书记硬安排给我的,对她,我不好评价。”

        孙涛书记沉吟片刻,道“你别怪老祁,这个人,他也是没办法。”

        林雅雯的心猛然就重了,沉了,从孙涛书记语气里,她听出一种味儿,联想到县上干部间的传闻,禁不住就想,难道华蓉蓉跟他?

        太可怕了!

        这一天,就在孙涛书记的办公室里,林雅雯再次想起那张脸,那张藏在正义和威严后面的脸。

        那是一个秋日的傍晚,天降着濛濛细雨,省城的天空被淫雨染得一片颓废,林雅雯的心,也是伤糜一片。前一天晚上,她跟周启明吵了架,吵得很凶,那是他们婚后第一次暴吵。起因其实很简单,林雅雯坚持要让萌萌自己睡,周启明呢,老说孩子还小,应该跟妈妈同睡一屋子。林雅雯认为他是在找借口,故意躲避她。

        结婚不久,夫妻俩便各睡各的屋,只有到周末,才例行公事般,睡一张床上。林雅雯怕这种日子久了,夫妻感情会生疏。周启明却坚持己见,说平日两人互不干扰,这样反而有利于增进感情。也不知怎么,那段时间林雅雯的需要特别强,恨不能天天睡在周启明怀里,周启明是个这方面比较散淡的人,很少去关注女人究竟需要什么,夫妻间的那点事,在他看来完全是义务,有时工作一忙,这义务他也懒得尽。偏巧那阵周启明要评副教授,忙个不亦乐乎,林雅雯缠他,他便烦,三句不是好话,两人吵了起来。林雅雯骂周启明不懂女人,周启明说我又不是女性学家,懂女人干什么?林雅雯说可你有妻子。周启明说不错啊,我是有妻子,但不能因为妻子连学问也不做了吧?林雅雯恼了,怒冲冲道,好,你去跟学问过吧,这个家,不需要你。周启明也恼了,啪地将书扔茶几上,林雅雯,你不能因为自己做不了学问,就仇视做学问的人,我做学问怎么了,比你浑浑噩噩混日子强!

        这话刺激了林雅雯,林雅雯本来就因丢了专业,心里不是滋味,单位上顺心倒也罢了,一不顺心,各种痛苦就都泛滥。周启明在专业上日益进步,取得的成就越来越大,作为妻子,她高兴,但同时,她内心的不平衡还有遗憾也越发强烈。周启明不刺激她,倒也能马马虎虎把日子打发掉,周启明这一刺激,她心里的五味瓶就彻底打翻了。这一夜,当着女儿的面,林雅雯撕破脸,跟周启明扎扎实实干了一仗。天一亮她就后悔了,我这是做啥啊,这不是自己把自己的日子往碎里砸么?

        上班后她得知,周启明搬到学校去住了,他用这种方式向她抗议。林雅雯又气又悔,他一个大男人,就不能让着她点?联想到婚前婚后日子的变化,无端地,心就阴得跟这倒霉的天气一样,偏巧她的顶头上司,林业厅主管科技生态林的科技处长跟谢副厅长发生矛盾,毫无道理地将火发在她头上,她跟处长吵完架,关起门来,午饭也没心情吃,就那么傻呆呆地坐了大半天。下午快下班时,她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说萌萌下午到那面吃饭,让母亲做条鱼给萌萌。母亲已知道周启明搬到学校的事,电话里问她“雅雯,你们两个,到底闹啥别扭?”

        林雅雯哽咽着嗓子,宽慰母亲“妈,没啥,日子太单调了,吵吵也好。”

        母亲哦了一声“雅雯啊,你最近不大对劲,是不是工作上不开心?”

        林雅雯没敢跟母亲多讲,生怕话头一拉开,就再也收不住。她自己的苦恼,不想传染给母亲。

        自己究竟有啥苦恼呢?那个淫雨绵绵的下午,林雅雯孤独地坐在窗前,望着窗台上那盆独自绿着的君子兰,心事愁重地坐了一下午。天色渐渐暗下来,时间已到了傍晚,林雅雯还是不想离开。一想从这儿出去,就要回到盆盆罐罐摔了一地的家中,她就有些怕,害怕面对一个人没有温暖的那个家。正怅然间,洪光大的电话来了,问她在哪?林雅雯想也没想就跟洪光大说了实话。

        那段时期,她跟洪光大的关系不错,那个时候的洪光大还远不是现在这样,他有目标,有理想,跟单位上那些死气沉沉的男人比起来,浑身都在发光。跟周启明这样的书呆子比起来,光亮就更显眼。林雅雯跟他因一个项目认识,后来又因两家联合搞经济林开发,关系由远渐近,成了朋友。按洪光大的话说,她是他的红颜知己。林雅雯虽不这么想,但只要洪光大发出邀请,她还是很少推辞。那天洪光大在电话里说,他也闲着无聊,一个人没心思吃饭,不如一起凑个份,把这个令人讨厌的雨夜打发了?

        林雅雯照例没推辞,有什么理由推辞呢,与其孤零零受这雨夜的煎熬,倒不如跟洪光大在一起,听他神吹一通,也能把心头的寂寞还有伤愁给化解掉。她嗯了一声,关好门窗,按洪光大说的地址,去了那个叫月满楼的酒店。

        到了地方,才发现包间里坐的不是洪光大,是他。

        林雅雯想走,冯桥已从椅子上站起来,热情地伸出手。林雅雯就走不脱了,人家是副厅长,一个很有身份很有地位的人,况且,之前他还那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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