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形势突变_女县长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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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形势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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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被囚禁,要么,就得纵身出来,否则,她就不是现在的她。

        林雅雯苦笑一下,摇摇头,将汹涌而至的往事轰出脑子,包括那张脸,包括那浅浅深深的痛,还有恨,还有惨惨淡淡的伤痛之外的东西……

        他现在是省委要员了。她这么叹了一声,跟自己提醒你还是你,千万别让往事淹没掉自己。

        郑奉时老早就候在大门口,跟两个月前相比,他明显瘦了,但瘦得有精神,多了一种卓然味,跟身边的洪光大相比,他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但人家洪光大比他有气势,也比他有派头,猛一看,那一伙人里,洪光大才是真正的头。

        车队停下后,洪光大第一个迎上来,他脸上的笑堆在一起,堆得很过分。他的行为就更有点过分,他越过孙涛书记,又越过祁茂林,径直来到冯桥面前,哈腰,点头,夸张地跟冯桥打招呼。冯桥脸上涌出一股不高兴,他不希望洪光大这样,怎么能这样呢?他勉强点了下头,并没握住洪光大伸过去的双手,目光越过众人,直接扫到了郑奉时脸上。郑奉时这才走过来,略带拘谨地跟领导们打招呼。冯桥同样没握他的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听说你把流管处扔下,自己到外面找工作?”

        郑奉时脸一窘,收回伸出去的双手,尴尬地站在那儿,等冯桥批评。冯桥已经越过他,跟迎上来的工会主席老乔打起了招呼。林雅雯跟在最后,冯桥这一系列的举动,都没逃过她的眼睛。等轮到她跟郑奉时打招呼时,她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郑大处长今天心情一定不错吧?”说完,紧跟着市长林海诗,往里去了。

        郑奉时脸上,就又多出另一层尴尬。

        工作汇报会很快召开,会议由省委秘书长赵宪勇主持,按议程,先由流管处处长郑奉时汇报流管处近期工作,谁知郑奉时大言不惭,当着与会领导的面说,他刚从外面考察回来,对处里近期工作掌握得不透,就由乔主席向各位领导汇报吧。郑奉时此言,令所有人惊讶,林雅雯看见,赵秘书长眉头一蹙,差点就要发火了,不过他又打圆场说“也好,让熟悉工作的同志汇报吧。”说完,冲身旁的冯桥望了望。冯桥面无表情,从走进流管处那一刻起,他的表情就一直是这样,让人琢磨不透。

        工会主席乔仁山开始汇报,看来,流管处事先就是这样分工的,乔仁山准备得很足,汇报了将近四十分钟,中间赵秘书长两次打断他,问了些具体事项,包括五家小企业的生产状况和职工的生活问题。水利厅新上任的厅长曾庆安适时做了补充,赵秘书长边听边拿笔记着。不时的,还要将目光投向冯桥,可惜整个汇报过程中,冯桥像是心在别处,对流管处的汇报并没表示出什么热情。

        接下来由开发公司经理洪光大汇报,洪光大早就按捺不住,赵秘书长刚点了他的名,他便急不可耐地打开材料夹,声音洪亮的念起材料来。洪光大的汇报充满了激情,特别是讲到开发公司以市场为导向,以改革求发展,在巨大的困难和阻力面前,不畏步,不妥协,始终如一地坚持着发展这个根本,锐意进取,大胆创新时,他更是激情满怀,吟诗一样将材料上那些枯燥的话给吟唱了出来。天太热,六月的沙漠正是发疯的时候,热浪一袭接着一袭,流管处会议室又没装空调,几十号人装在一个热罐子里,想不出汗都不行。洪光大汇报得正起劲,冯桥忽然侧过身,跟赵宪勇悄声说了句什么,起身,走出会议室,朝流管处大门外走去。

        大门外,碧蓝的天空下,七十二正赶着一群羊,朝北湖方向去。恶毒的日头快要把羊晒死了,一看院墙下排了那么多小车,羊们争先恐后,往车底下钻。七十二捡个石头,想打头羊,没想一石头甩出去,就把一辆小车的玻璃给砸碎了。立马,就有司机从阴凉处奔出来,扭住了七十二。

        冯桥望了一眼羊,又望了一眼扭住七十二的几个司机,摇摇头,转身进了院子。刚进大门,身后就响来一声骂“狗日的羊倌,敢砸省委书记的车,反了你了。”

        会议室里,洪光大的声音弱下去,冯桥一走,他便哗地泄了劲,与会者大约是对这种汇报缺少兴趣,又见冯桥书记离开会场,低语声便响起来。赵秘书长咳嗽了一声,还是没能把会场秩序控制住,会议室一时显得嘈杂。

        冯桥在外面转悠了一会,估摸着洪光大该汇报完了,抖抖精神,想往会议室走。手机偏又叫响了,一看号码,想压,却又很快接通了。手机里传来一个甜甜的女声“冯书记,我是蓉蓉。”

        冯桥“哦”了一声,表示已经知道对方是谁。华蓉蓉这一天好像情绪特高,也不管冯桥忙不忙,便不便听电话,一气讲了很多,冯桥听着听着,不耐烦了,冲华蓉蓉道“我在开会,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说完,压了电话,阴着脸走进会场。

        洪光大的汇报已经结束,市委书记孙涛接着汇报。

        第一天的汇报没轮上祁茂林和林雅雯,孙涛书记这天讲得比较多,比会议安排的时间超出了一小时还多,针对洪光大和乔仁山的汇报,孙涛书记提出了一个问题什么叫和谐发展?流管处和沙漠地区的农民,能否摒弃前嫌,联起手来,为沙漠地区和胡杨河流域的长足发展,闯出一条新路来?

        第二天接着汇报,祁茂林第一个发言,发言的内容是提前准备好的,晚上住在流管处,他又跟林雅雯碰了次头,再三斟酌了词句。祁茂林的意思是,先把调子汇报低点,看冯桥听了怎么说。如果给县上的压力不是太大,能接受尽量接受,实在接受不了,再看孙涛书记和市上的态度。总之,县上要把困难摆足,要把沙漠地区农民的生存放在首位,至于流域综合治理,生态环境等大主题大帽子,暂不提。

        祁茂林汇报了五点,都是些跟沙乡百姓息息相关的事,他的汇报改变了会议的调子,从夸夸其谈一下落到实处,入情入理,语调低沉,情感质朴,让会场气氛哗地凝重。

        赵秘书长一直不停地记着,特别是祁茂林说到沙乡人现在最大的希望是什么,就是吃饭时碗里不再有沙子,他们吃沙子吃了几辈子啊!赵秘书长手里的笔,啪地断了!

        冯桥脸色阴郁,祁茂林汇报时,他的目光有几次落在林雅雯脸上,林雅雯没有跟他对视,轻轻一挪,避开了。林雅雯在想,冯桥到现在一句话不说,他这次下来,究竟想解决啥问题?

        在谈到流管处跟沙湾村农民的矛盾时,祁茂林没有往痛处捅,只说,农民爱认死理儿,有些理,跟他们真是讲不通。冯桥抬起目光,疑惑地望住祁茂林,祁茂林很快就将这话头收住了。

        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中午吃饭时,孙涛书记将林雅雯唤身边,边吃饭边问“萌萌呢,回来没?”林雅雯脸一红,怎么这事也让孙涛书记知道了?见孙涛书记问得认真,难为情地说“还没呢,她非要闯世界,就让她闯好了。”孙涛书记沉吟一会儿,道“萌萌这孩子,有个性,不过个性过了头,就成坏事了。雅雯啊,孩子的事,疏忽不得,等这阵忙完,我给你请假,多陪陪她。”

        “谢谢书记。”林雅雯心里涌上一层暖。

        孙涛书记不再说话,专下心来吃饭。午饭很简单,流管处食堂做的工作餐,这是赵秘书长特别强调了的。因为不用陪领导们在一桌上吃,林雅雯反而觉得这饭吃起来爽快。正低头吃着,市长林海诗端着盒饭走过来,悄声跟孙涛书记说“首长发火哩,饭也不吃。”孙涛书记的手僵住,嘴里也没了咀嚼声,片刻,他问林海诗“秘书长呢?”

        “开完会他就回房间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孙涛书记“哦”了一声,原又低头吃饭,林海诗站了半天,不见孙涛书记有啥指示,便也找个凳子坐下,扒拉起饭来。

        一看两位领导的表情,林雅雯草草吃完饭,逃也似地溜走了。

        3

        冯桥这次下来,真是能沉得住气。汇报会开了两天,大大小小的领导全都汇报完了,就连村支书胡二魁,也被通知到会场,发了十分钟言。按说他早就应该做指示了,所有的人都在等他做指示,等他定调子,尤其水利厅和林业厅的领导,眼巴巴的,等着他开口。

        他偏是不开口。

        两天里他的脸一直阴着,偶尔露一点阳光,也是因为别的事,只要一坐在会场,一面对参会的人,那份阴沉,就会罩住每个人的心。秘书长赵宪勇最为尴尬,汇报当中,他曾数次把目光投过去,可每一次他的目光都会被碰回来,到最后,他也吃不准了,这样汇报下去,究竟能解决什么问题?

        汇报会行将结束时,冯桥紧绷着的脸终于松弛下来,他挪动了下身子,准备开口讲话了。

        与会者全都松了一口气。林雅雯心里,也一阵松弛,要是冯桥再不开口讲话,她脑子里紧着的那根弦就要绷断。两天的汇报会,林雅雯已听到不少批评的声音,特别是水利厅长曾庆安,两度发言,两次都将矛头指向她跟祁茂林,说他们是典型的小农经济,小农意识,缺少大战略、大思维。体改委孙主任也在发言中指出,县上不应该只顾及自己的利益,不应该将县域经济的发展和整个流域的发展分割开来,只有整个流域发展了,沙湖的经济才能被带动,也只有整个流域的生态保住了,沙湖的生态才能保住。总之,省上几家单位的领导已把意见明确表示出来,流管处的改革,势在必行,这是一场攻坚战,关系到全省事业单位的改革能否取得最终胜利,更关系到胡杨河流域下一步的治理与发展。

        调子被人为拔高,一家事业单位的改革,突然就成了全省聚焦的政治事件。林雅雯不能不多想。

        还有,这些领导的讲话,事先不可能不征求冯桥的意见,至少,在大方向上,是经过冯桥点头的。尽管冯桥到现在一句话不讲,但他的主张,他的要求,已经分明摆在了会上。林雅雯怀着万分之一的侥幸,期望冯桥能在讲话中将调子稍稍变一下。

        冯桥轻轻推开水杯,目光环视了一遍会场,道“汇报会开得很好,听了方方面面的发言,我感触很深。胡杨河是一条历史悠久的河,是我们全省人民的母亲河,这条河里发生的故事,真是太多太多,相信在座每一位,对这条河系都有深厚的感情,对河系及流域下一步的治理与发展,都抱着殷切的希望。省委省对此决心很大,前不久,海林同志已代表省委专门向中央做了汇报,胡杨河流域的发展,事关全局。海林同志要求我们,一定要本着对流域两千万群众负责的态度,本着对这条河系负责的态度,认真解决流域内的每一个问题。特别是对流域曾经做出贡献的单位,他们在过去的若干年里,默默奉献,不讲回报,是流域的功臣。如今他们遇到了困境,我们就应该伸出手来,拉他们一把。当然,他们自身也要顽强拼搏,不能等不能靠,更不能躺在功劳簿上。汇报会提出了不少问题,流管处和县上也都不同角度提出了各自的意见和建议,这很好,省上几家部门要认真研究,广泛讨论,帮他们拿出一个统筹解决问题的方案。下去之后,由体改委牵头,其他部门配合,成立一个工作组,在省委要求的时间内,拿出一个系统的方案来。时间不等人,工作不等人,我希望大家都有点紧迫感,讲点奉献精神,一鼓作气,把这个老大难问题解决掉。”

        听到这儿,林雅雯就知道,事情已经没了回旋的余地,祁茂林的担心一点也不为过,县上等着接烂摊子吧。

        果然,汇报会后,赵秘书长主持召开了一个特别会议,按照冯桥在会上的要求,省市县三级成立了一个联合工作组。体改委孙主任任组长,水利厅曾庆安、市长林海诗分别任副组长。县上只有祁茂林参加,林雅雯被排除在外。出乎意料,流管处处长郑奉时竟然不在工作组之内,代表流管处参加的,一个是工会主席乔仁山,一个,竟是洪光大。事后林雅雯才从祁茂林那儿听到,所谓的工作小组,在省上领导下来之前就已定了,只不过一直没公布。当时是想让孙涛书记担任组长的,孙涛书记婉言谢绝,这才让孙主任挂帅。至于郑奉时,他早就被排斥在外。祁茂林还说,汇报会上那番话,郑奉时也是无奈之下才说的,事实是上面早就定好让乔仁山发言。

        流管处的日常工作已移交到乔仁山手中,就差一道任命手续。

        真有这回事?林雅雯震惊了。

        随后发生的事,更让林雅雯震惊。工作组刚一成立,马上便投入工作。就在林雅雯等人陪同冯桥去青土湖实地考察的这一天,工作组做出一项决议流管处在沙湖县境内的五家中小企业,一次性划拨给沙湖县,由县上接管。相比先前传闻的向县上出售,这项决议算是照顾了县上,等林雅雯跟祁茂林一算账,才知道划拨比出售更令他们头痛。为啥?划拨的同时,工作组提出一项要求,五家企业的职工,一并由县上安置,县上要保证两年内让五家企业起死回生,职工有饭吃。五家企业将近三千名职工,等于是把流管处最大的包袱甩给了县上,加上职工家属,沙湖县一下就背了八千多号人的负担。这对财政十分吃紧,就业难度本来就很大的县上来说,等于是雪上加霜。

        “为什么不反对?”林雅雯觉得不可思议,会是祁茂林参加的,祁茂林应该站出来反对。

        “怎么反对?”祁茂林反问道。

        “你……”林雅雯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说,一看祁茂林脸色,说不下去了。仅仅一场会,祁茂林就老去不少。他承受的压力,想必已是很大。

        “怎么办,真要接管?”她像是自言自语,目光,却一直投在祁茂林脸上。

        “不接管还能咋?雅雯,这事上别再争了,我怕后面还有更棘手的。”祁茂林说完,不语了。

        “后面?”林雅雯怔怔地坐在了椅子上。

        第二天,林雅雯跟孙涛书记继续陪着冯桥在流域内考察,冯桥闭口不谈企业移交的事,走到哪,都在问农民的生活状况。他已连续转了三个乡镇,林雅雯生怕这个过程中发生啥意外,在电话里反复跟乡镇领导交代,一定要把警戒工作做好。所幸,将近两天时间,村民们并没表现出啥过激行为。就在林雅雯刚要松口气的当儿,祁茂林打来电话,说流管处这边出事了,五家企业的职工把他们围住了!

        围堵事件是在上午十点四十发生的,当时工作小组在开会,祁茂林提出,厂子可以接管,但省上必须将职工的养老金及大病医疗保险解决了,这一块县上确实没办法。水利厅长曾庆安说“那么多资产全交给了你,这点小问题,就别再纠缠了。”

        “怎么能是纠缠?”祁茂林据理相争,“我了解这些厂子,职工三年没发全工资,只拿最低生活金,原来给家属的生活保障金也取消了。大病医疗和养老金这一块,五家企业怎么也得三千多万,这钱从哪来?”

        “先想办法启动生产,厂子一启动,不就啥也有了?”曾庆安不耐烦地说。

        “如果能启动,它会三年闲放在那里?”祁茂林的口气也不大友好。

        “这个问题先放着,回去我们再研究。如果省上能支持,一定会支持的。”孙主任打断祁茂林说。

        “不行,这问题解决不了,接管就是句空话。”祁茂林噌地站了起来。还是林雅雯说得对,一味地让步,最终被套住脚步的,是县上!

        “老祁,要顾全大局嘛。”孙主任的话音还没落,外面就传来一片吵闹声。乔仁山走出去一看,五家厂子的职工黑压压一片,堵在了大门口。领头的,是预制厂厂长陈根发。

        陈根发这人,要说也是个人物。他最早是当兵出身,转业后来到流管处,从水泥工做起,一步步的,干到了预制厂厂长。此人办事雷厉风行,保持着部队上的优良传统。流管处工程项目多的那些年,他带领全厂职工,没明没夜,奋战在生产一线,将小小的预制厂发展成为全流域效益最好规模最大的预制厂。他本人也多次获得省、部级奖励,并当选为全国劳动模范。然而,四年前因为一次恶故,他的右腿残疾了,紧跟着,流管处效益滑坡,工人找不到活干,预制厂陷入瘫痪。这几年,他一方面要为自己的伤腿筹措医药费,一方面又要为全厂一千多号工人的生活奔走,成了流管处最有名的上访户。乔仁山对这个人,很是头痛。过去的几年里,就因为他是工会主席,陈根发没少找过他,每次,他都让陈根发问得张口结舌。

        “根发,把人带回去,有啥问题等领导们走了再解决。”乔仁山板起面孔训道。

        陈根发没理乔仁山,在众人的簇拥下,拄着拐杖,继续往里走。

        “老陈,你想干啥?今天是啥日子,不许你胡来!”乔仁山急了,这一大群人要是涌进去,流管处就乱套了。

        “啥日子,今天是解决问题的日子。”陈根发停下脚步,转身盯住乔仁山。

        “对,解决问题。不把问题解决清,休想把我们打发走!”走在陈根发后面的预制厂刘副厂长说。刘副厂长号称陈根发的铁腿子,陈根发说啥,他听啥。过去预制厂红火的时候,这两人是流域内最有影响力的人,特别是在工人中间,威信比乔仁山和郑奉时还要高。后来流域内企业相继关门,他们又成了工人上访请愿的带头人。今天这一大群人,准是刘副厂长发动来的。

        乔仁山不想跟他们发生冲突,眼下不是跟工人发生冲突的时候,必须想办法,让他们冷静下来。可想什么办法呢?就在乔仁山犯犹豫的当儿,洪光大走了过来,拦在陈根发前面说“是赶集还是闹社火?人多力量大,想给上面领导施加压力是不?”

        洪光大一向跟陈刘二人有矛盾,早在洪光大还没当开发公司经理前,就因一项五十万元的预制件加工任务,跟陈刘两位厂长闹翻过脸。预制厂按期交了预制件,洪光大却迟迟不付款,后来又以预制件质量不合格造成工程返工为由,反过来向预制厂索赔。这事最终还是水利厅出面调解的,预制厂虽然拿到了款,却把洪光大给开罪了。等洪光大当上开发公司经理,预制厂这边,业务量一年比一年少,洪光大宁可把活给到外地的小厂,也不交给陈根发他们做。预制厂最后逼迫关门,跟洪光大有很大关系。但这些,陈刘两位是讲不出口的,洪光大有千条万条理由,随便一条,就能把预制厂的活路给卡断。人家是搞竞标,每次都通知你参加,就是不把标中给你,你有啥法?

        “让开!”一看洪光大人五人六地横在面前,陈根发胸腔里的火腾就冒了上来。本来,他今天带着一千多号工人,只是想问问,流管处凭啥要把他们交给县上,怎么个交法?拖欠几年的工资,怎么算?老职工的退休金,哪里发?还有养老金大病医疗等,这些问题怎么解决?厂子不是没挣过钱,挣的钱到现在有一半还被各单位拖欠着,欠债最多的,就是开发公司。因为开发公司负责全流域的项目建设,预制厂提供给各工程单位的预制件,最终都要跟开发公司结算。这是水利厅独一无二的体制,也是令陈根发们想不通的体制。明明是国家投资的工程项目,转手一倒,就成了开发公司的自主项目,开发公司不给工程单位钱,他们的预制件款就收不回来,三角债拖到最后,成了四角债五角债,现在竟然成了问不响的债。洪光大呢,摇身一变,反倒成了流管处的改革人物,眼下又成了改革小组的成员,再次操纵起他们的命运来。

        “请你让开!”陈根发又说了一边。

        “让开,你想让我往哪让?”洪光大一点不在乎陈根发,更不在乎后面这一堆人。在他看来,工人任何时候都是工人,是没有资格跟领导阶层讲条件的。

        “你让不让?”陈根发的话头已很不友好了,他的目光着了火,胸腔内的火烧得更旺。

        “出去,你最好把人给我带出去!”洪光大今天气势逼人,他想在省厅领导面前表现自己。可他没想到,今天的工人们不吃他这一套。

        “打这狗日的!”还没容洪光大再说第二句,一直搀着陈根发的预制厂材料员小候子吼了一声。这一声吼,像个,腾就把工人们心里窝着的火给炸着了。没等洪光大反应过来,雨点般的拳头已向他砸来,等曾庆安他们闻声赶出来时,洪光大已被工人们连打带摔扔到了大院外面。

        事态闹大了。

        林雅雯心急火燎赶回流管处,保卫科的人已将工人们分开,按厂子集中在一起。预制厂来的工人最多,黑压压蹲了一墙根,其他四家厂子相对少点。这也难怪,另外四家厂子的领导眼下都在洪光大的开发公司担任项目部经理,早跟工人不是一回事了。流域内五家厂子的职工,能指望的,眼下只有陈根发。

        陈根发被省厅曾庆安叫去了,正在挨批。带头打人的小候子已被扭送到了派出所,跟小候子一同带走的,还有七个人。林雅雯扫了一眼现场,心情沉重。祁茂林走过来,阴着脸说“现场太混乱了,差点出人命。”

        “洪光大呢?”

        “送医院了。”

        “怎么会这样?”

        “工人们一听要把厂子交县上,都不乐意。”

        “那也不能聚众闹事啊,动不动就打人,谁教他们的!”林雅雯一边发着火,一边四下张望,半天不见郑奉时的影,心里的疑惑就重了“郑大厂长呢?”

        “你还说他呢,工人们围攻领导的时候,他站在边上看热闹,这阵要处理工人了,他又缩起脖子,不见人影了。”祁茂林也是一肚子火,刚才工人们情绪太激烈,围住曾庆安和孙主任不让走,如果不是保安下手快,小候子就把曾庆安也打了。怕是曾庆安和孙主任都不会想到,小候子是祁茂林的外甥,当初招工,还是祁茂林通过关系把他弄到预制厂的。

        “这个孽障!”祁茂林愤愤骂了一句,听见乔仁山在远处叫他,丢下林雅雯走了。

        联合工作组的工作逼迫停下来,领导们对这起围攻事件很为光火,尤其曾庆安,他黑着脸批评了一通陈根发,当场免了他的厂长职务。陈根发一点不在乎,他道“这个厂长还有意义么,厂子都让你们折腾光了,再折腾,就是折腾我们老百姓的命了。”

        “你——!”曾庆安被他气的,都不知道怎么发火了。

        乔仁山跑里跑外,出了这大的事,他责任最大。一方面他怕冯桥副书记追究,尽管工人闹事时冯桥跟赵宪勇都不在现场,可这样大的动静,他们能不知道?另一方面,他又怕陈根发跟老刘不甘心,这两个人的脾气他知道,臭得很,如果真把他俩逼急了,这改革,说啥也进行不下去。他耐着性子,这边跟曾庆安和孙主任做检讨,那边又跑去跟陈根发和刘副厂长搞安抚。内心里,乔仁山是不想揽这档子差事的,他巴不得学郑奉时那样,清静自在,反正流管处破了产,他乔仁山的日子也能过得去。五十多岁的人了,能退就退,不能退,随便找个事做便成。谁知半月前他被曾庆安叫去,如此这般叮嘱一番,说这是冯副书记的意见,让他做好准备,接郑奉时的班。乔仁山服从领导服从了一辈子,厅长亲自找他谈话,焉能不听?没想这是一个罐,套在头上就再也取不掉。

        半小时后,孙主任主持召开会议,商量怎么处理这起严重的暴乱事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暴乱,对当事人,决不能客气!”孙主任开口说。曾庆安紧绷着脸,他的气还没有消,堂堂水利厅长,差点让小候子这样的小混混暴打一顿,这在他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

        “郑奉时呢,他怎么不参加会议?”等孙主任讲完,曾庆安黑着脸问。

        “我叫了,他说身体不舒服,请假。”乔仁山紧忙回答。

        “请假,谁给他准假了?”他啪地将杯子拿起,又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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