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 中 小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五章 都是青春惹的祸
第(2/3)页
批判,直把她心里给批舒服了,包括萌萌的事,也不那么犯急了。还是司马说得对“孩子有孩子的判断力,也有孩子的行为准则,不要老是用阴暗的心理去揣测他们。凭什么你就断定,跟男孩子出去就要出事?你不也天天跟男人在一起,难道就非要出事?”这话听上去刻薄,细一想,还真有点道理。林雅雯的心终于被司马说安定了,想想也是,这两天她急得坐立不安,急出什么了呢?除了把生活弄得更乱,啥也没急到,还不如就按司马说的,先静下心来想想,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这些事对萌萌以后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包间的门轻轻打开,汪眉儿如风一般飘进来,她是来为她们蓄水。她走路永远如风,轻得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林雅雯曾经感叹,这样的女人真是人间尤物啊,自己跟她一比,简直就粗糙如柴火。汪眉儿冲林雅雯莹莹一笑,她的笑有一种海水的颜色,漾在脸上,格外的温凉。
从同心阁出来,林雅雯的心情好了不少,感觉天空也一下蔚蓝,天色美出不少。她琢磨着要不要跟周启明打个电话,问问他跟十三中关系熟不。无论如何,萌萌是不能在现在这所学校上了。司马古风也是这意思“给孩子换个学校吧,不管将来成绩如何,不能在她心灵上留下伤疤。”刚要拨电话,祁茂林的电话来了,问她在哪?林雅雯说在省城,祁茂林说他也在省城。林雅雯哦了一声“有事?”她问。
“见个面吧,有件事想跟你碰碰头。”祁茂林的声音听上去很暗,林雅雯猜想,县上一定又出事了。
果然,等林雅雯赶到酒店,看见一桌子的人,心里就明白,上头找麻烦了。
陪同祁茂林来的,除了市县两级林业局、水利局的领导外,还有企业改制领导小组的几位成员,满桌的人没一个脸色好的。未等林雅雯坐稳,祁茂林便说“省上召开联席会议,商定流管处方案呢。”
“会有什么变化?”林雅雯边坐边问。
“还没,我们刚从水利厅回来,厅里开了一个预备会,会上形势不大好。”祁茂林说。
林雅雯望一眼祁茂林,从他脸色上,感觉出刚才那会有多紧张。她抑制着内心的波澜,安慰道“不好不要紧,只要不提太过分的条件就行。”
“还过分呢,他们简直……”
“怎么了?”
“算了,还是先吃饭,吃完我们商量一下。”一桌人便都闭起嘴巴,表情严肃地吃起饭来。林雅雯心里,忍不住就替沙湖县不安。就在刚才,司马古风也跟她说起了姓冯的,司马古风忧心忡忡地道“冯桥这位同志,野心太大。人不可无野心,野心过大,就成害了。你在沙湖遇到的问题,跟他有太大关系。孙涛同志现在也很被动,你们要学会迂回,不要跟他硬碰,碰是碰不过的,要在迂回中找到折中的办法。”
林雅雯心想,怎么才能跟冯桥迂回呢?
饭后,其他同志都回了宾馆,祁茂林硬拉林雅雯去了一个地方,说好久没轻轻松松喝过茶了,省城的茶社气氛不错,陪我去喝茶吧。林雅雯明白祁茂林的意思,他不想在宾馆谈工作,一则怕被别人打扰,另则,宾馆跟办公室是同一种气氛,谈工作令人压抑。两人来到一家叫清水湾的茶秀,要了一壶龙井,边喝边谈起了事。
祁茂林说,省水利厅重新修订了流管处改革方案,将原来的二十四条增加为二十八条,扩充了职工分流,异地安置,一次买断身份、分期支付置换金等措施。表面看,这些措施都是为妥善安置流管处职工,减少或缓解职工安置矛盾,稳定职工队伍情绪而增加的,但实质性的东西,却一条也没变。县上和市上提出的关于有效保护流域林地,坚决防止改制中以伐代毁,以农代林的十二条意见,一条也没被采纳。特别是县上提出的将青土湖、南北二湖统一规划,合理布建,形成有特色的防护林体系,为沙漠建起一道牢靠的绿色屏障战略建议,更是遭到水利厅的反对。水利厅的意见是,流管处是事业单位,不应担负部门承担的社会责任,过去多少年里,流管处为沙漠地区的发展,为整个流域的建设,做出了突出贡献,也因此让流管处背负了沉重的历史包袱。现在流域断水,流域内的工程单位已无法生存,国家大量削减工程项目,省上也没有大的工程项目,流管处必须由事业单位改为企业,自谋生存,自我发展,这也符合当前的改革形势。至于构建防护林体系,保护沙漠生态,是当地应该考虑的事情,不应再转嫁到流管处身上。
“他们这是推卸责任,是极不负责的态度。”林雅雯听了,愤愤不平的说。
“雅雯啊,这话我也在会上说了,私下里,我跟几位副厅长都汇报了。但有什么用呢,明着,他们是在改革,暗着,却是想急于甩掉流管处这包袱。你我这些想法,他们根本听不进去。”
“那也不能由着他们。”
“不由着他们,能由着你我?地是人家的,林子也是人家的,人家怎么弄,权限在人家手上。我们只能从地方的角度给人家提点建议,这建议,分量太轻啊。”祁茂林的脸色越发沉重。下午他在水利厅召开的联席会上,激动得差点要吵架。同来的市改制办主任老陈拉住了他,才没把火发到会场上。
林雅雯不说话了,同样的话她已说了无数遍,见领导就说,逢会就讲,结果呢?人家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非要把林地毁掉,要改建成有效益的农场。看来,那些林子真是保不住了。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讲,省上想把那几个小厂子,卖给县上,让我们经营。”
“卖厂?”林雅雯更为惊讶,这想法他们居然也敢有?
“他们跟我谈了几次,我一直坚持着不要,这一次,看来是坚持不住了。”
“为什么?”
“上午冯桥同志找我谈话了。”
“他谈也不行!”林雅雯有点急。
“由不得你我,下周冯桥同志就要到省委上班了,不是副省长,是副书记。”
“是……么?”林雅雯的声音软下去,刚刚端起杯子的手一阵发软,无力地将茶杯放到了桌上。“真有此事?”过了半天,她又问。
“事情不会有假,省委赵秘书长给我打了电话,中央的文件马上要发,冯桥同志已不在水利厅这边上班了。”
茶室的空气忽然变冷,变硬,变得令人感觉不出有空气在流动。两个人的脸全都僵住,变成一个颜色,酱紫色。
这个晚上,林雅雯没再说一句话,她终于知道,祁茂林找她,并不是真的要想什么办法,其实到这时候,真是没办法再想。祁茂林的意思很明确,妥协!
祁茂林说“我是老了,到退休的年龄了,我已跟市委孙涛书记谈过了,打算年底到二线。但我不能在这件事上害你。你现在啥也别说,这出戏我来唱,就算要当罪人,也让我祁茂林去当。”
林雅雯怔然地瞪住祁茂林,不知是该感谢还是该……
离开茶秀,已是晚上十点,省城的夜晚一片明亮,到处闪烁着霓虹。抬头望星空,星空更是一片灿烂。林雅雯真想在这样明亮的一个夜晚纵情地说些什么,但能说什么呢?家,孩子,还有将要面对的工作,有哪件是顺心的?哪件不把她的心折磨烂?祁茂林执意要送她回家,林雅雯拒绝了,她想一个人走走,她要在这样一个夜晚,在她曾经熟悉的街道上,留下自己沉思的脚步。
电话偏在这时又蜂鸣了一声,掏出一看,还是那个人,还是那些词。朦胧中带着期望,含蓄中透出坚韧。他是谁呢?
林雅雯不由得又一阵乱想。谁都说自己是理智的,其实谁也不理智。林雅雯尽管不被这个躲在暗处发短信的人诱惑,但每一次收到短信,心里总要扑腾上那么一阵。扑腾的时候,丈夫周启明就到了暗处,而那个至今对她仍不冷不热的郑奉时,反到站到了前台。这是不是也是一种背叛呢?这么想着,她对周启明,就又多了一份内疚。还是司马古风说得对,这两年,在跟丈夫的关系上,是她先选择了冷漠,尽管这种冷漠是无意识的。
她想,自己也该收收心了,这事要是让周启明察觉,还不知又会引出什么大乱。他可没她这么开明,要是他认真起来,那可就糟透了。
林雅雯没能等到强光景把萌萌接回来,第二天上午,她正打算去十三中,想事先跟校长见个面,不要到时再让人家拒绝。车子刚到校门口,市委办就打来电话,让她火速回县上,孙涛书记等她。
赶到县城,已是下午,孙涛书记带着工作组,果然等在宾馆。见面还没来得及客气,孙涛书记就说“你那个朱世帮,想法不错嘛,让农民集资买回林地,这构思很好。”
林雅雯脸一红,路上她还在犯怵,孙涛书记找她,不会也是因了流管处的改革让她妥协吧?这阵一听,心里有底了,笑着道“想法还不成熟,没敢向你汇报。”
“有想法就好,怕的就是你们没想法。至于成不成熟,也不是靠想就能解决的,得在实践中不断调整。”
“书记说得对,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林雅雯赶忙让人去买水果,天太热,房间里又没空调,她看见孙涛书记热得流汗。
“水果就别买了,你让他们拿几瓶保健醋吧,我最近对你们的益民保健熏醋上了瘾,那东西不但止渴,还能解乏。”
说话间,就有人赶忙给熏醋厂厂长打电话,不大工夫,厂长李敏扛着一箱熏醋,气喘吁吁走进来。见了孙涛书记,李敏腼腆地笑了笑,道“孙书记来了,我把醋给您拿来了。”
孙涛书记瞅着李敏说“你这个厂长当得特别,自己扛醋。”
李敏不到三十岁,曾经是二轻局副局长,很有前途的一位女干部,两年前二轻系统改职,遇到阻力,职工意见很大,孙涛书记在一次专项会议上讲,我们的干部能不能带个头,主动放下干部架子,到企业去,到一线去,带领广大职工,把困境中的企业救活,让职工有饭吃,让自己也有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会后第三天,李敏主动请辞,要求到已经倒闭的熏醋厂去。市县马上将她树为典型,在政策上给予扶持,两年工夫,已经破产的熏醋厂起死回生,李敏研制开发的保健熏醋已成为市场新宠,备受消费者关注。
孙涛书记刚才这句话,是在表扬李敏呢。
李敏脸更红了,搓着手,站在孙涛书记面前,一时不知说啥。甭看她在市场上,是个能冲善战的好将,在领导面前,却常常拘谨得如同小女孩,平日见了林雅雯,都要脸红。
孙涛书记笑着说“你这个厂长,性格得改改,别见了谁都怯,这咋能行?冲击市场的人,应该更有魄力,无所畏惧。”一番话说得,房间的空气立马活跃。李敏这才坐下,孙涛书记借机问了些情况,得知李敏又在开发新产品,鼓励道“干企业就该这样,现在占市场靠什么,就是靠新产品,你要把保健系列做大做强,做成拳头产品。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来,县上解决不了,市里解决。”李敏赶忙道“谢谢书记关心,眼下企业运行还行,资金方面缺口也不是太大,有困难,一定会找您的。”
“这就好,要是全市的企业都像你们这样,我这个书记,就可踏踏实实睡觉了。”孙涛书记由衷地说。
谈了一阵,李敏告辞走了,厂里有事,不能多留,再者,她也识眼色,知道孙涛书记跟林雅雯有正事要谈。
李敏离开后,孙涛书记单独将林雅雯带到另一间房,关切地问“家里的事处理妥当了?”林雅雯摇头,孙涛书记又说“再怎么忙,家还是要顾的,女同志更要注意这点。”林雅雯内疚道“工作没做好,家里又老是出乱,哎,都怪我方法不当。”
“话也不能这么说,是我对你们关心不够。‘121’把谁都搞乱了,不怕你笑话,我家里也闹战争哩,老伴批评我,说我不要他们了,这个官,不好当啊。”
“哪里,你对家,可是很有责任感的,这一点值得我们下面的同志学习。”林雅雯真诚地说。
孙涛书记笑了笑,略带点苦涩,还有遗憾“雅雯啊,当领导就不得不做出牺牲,人嘛,毕竟精力有限,不可能把啥事都做好。欠下家人的,以后补,眼下还得鼓起劲来,把县上的工作好好抓一下。老祁年龄快到了,自己想退二线,市上呢,也有这想法,想让你尽快挑重担。让年轻同志挑重担,这是大势所趋,也是我们党培养干部的方向和原则。”
“孙书记,我哪还敢称年轻?”林雅雯谦虚道。她给孙涛书记的杯子蓄上水。
“年富力强,正是干事业的时候,我在你这个年龄,已经到行署工作了。”孙涛书记笑说。林雅雯发自肺腑地说“你是我们的一面镜子,县上的同志谈起你来,都很崇拜。”
“崇拜不敢乱讲,这可是原则问题。不过老同志身上,还是有值得你们借鉴的地方,包括老祁,他为沙湖县苦了一辈子,是头老黄牛啊。”
孙涛书记这番话,让林雅雯心里再次涌出浪一般的感慨,她想起祁茂林那张沉重的脸,想起他跟她谈的那些话,一时,心重得喘不过气。屋子里有片刻的沉默,孙涛书记也像是沉浸到什么里了,心事凝重。过了一会,他说“今天跟你谈这些,就是想让你及早有个思想准备,过段时间,市委打算把下面的班子动一下,不能再让老黄牛拉车了,得让你们这些同志去冲,去拼。”
“孙书记……”
“这事就这样,算是提前跟你谈个话。今天找你的主要目的,还是那个朱世帮,你到底打算把他藏多久?”
“藏?”
“怎么,还想跟我打哑谜是不?你跟老祁,在朱世帮的问题上,矛盾是假,用人是真。说吧,打算怎么用?”
“还没想好。”林雅雯如实回答,这些日子她还哪有心思想这个。
“我倒有个建议,说出来供你们参考。”孙涛书记望了一眼他俩,接着道“朱世帮这同志,是个干将,尽管他身上有不少农民习气,但把他用好了,是能干出一番大事的。”
林雅雯心里一阵轻松,她还怕孙涛书记批评她袒护朱世帮呢,听孙涛书记这样一说,她就彻底放心了。“书记有什么好建议?”她紧问道。
“他不是对沙漠有感情么,就让他干那件事,县上可以成立一个开发公司,也可以让农民自发成立,由朱世帮牵头,认真研究一下沙漠地区的发展方向,搞出一个绿色产业。暂时可以不追求经济效益,但一定要追求经济效益。县上也制定些优惠政策,拿出一部分钱来,支持他们。如果县上有困难,你再找我,我跟市财政说说。总之,沙漠地区的矛盾要解决,而且要从根本上解决,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说到这儿,孙涛书记紧起了眉头,脸也变得阴郁,看得出,南北二湖及青土湖的矛盾,在他心上像块石头。林雅雯刚要说什么,孙涛书记又说“雅雯啊,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孙涛在河西市干了两届,也算干出过一些成绩,可一想这治沙,我这心里,就难受。想想,六年来在我手上毁掉的树,心疼啊——”
“孙书记,这不怪你,是他们——”
“不管是谁,我这个当一把手的,责任难咎。一看到老百姓那些目光,一听到群众的骂声,我就觉得,自己是罪人,是河西市的罪人。”
“孙书记……”林雅雯心里也升起一股负罪感。
两个人顺着这话题,聊了很多,林雅雯第一次感觉到,孙涛书记原来这么亲切,这么和蔼,这么值得信赖。能在这样一位书记的领导下开展工作,真是件幸事。
孙涛书记给她安排了一项工作,要她把“121”事件后沙湖县群众的意见还有呼声整理一份材料。“这材料一定要真实,可信,要切实体现老百姓的愿望,表达出他们要表达的心愿。”
林雅雯“嗯”了一声,她没问这材料做啥用,凭直觉,林雅雯感觉出省委班子的变动可能对孙涛书记有所不利,但这种敏感话题,她不能问,问了孙涛书记也不会回答。聊完这些,话题又回到朱世帮身上,孙涛书记这才说,两天前他见过朱世帮,是让组织部通知朱世帮去的。
“如果不是‘121’事件,他完全有能力有资格做县长。”孙涛书记最后说。
孙涛书记当天就回了河西,他的行程安排很紧,省委马上要调整班子,这种时候各市的一二把手是最忙也最塌不下心来的。
孙涛书记走了很久,林雅雯还沉浸在刚才的交谈里,她真是没想到,孙涛书记会跟她敞开心扉。后来她忽然明白,一定是司马古风。想到这一层,林雅雯心里再次涌上一层感激,人这一生,遇到一个知己不容易啊,能跟司马古风这样的人做朋友,真是上帝赐她的福。
后来她又想到朱世帮,突然就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自己真做了县里一把手,就要让朱世帮做自己的副手。
3
连日来,朱世帮跟王树林都奔走在沙漠。随着盛夏的到来,气温一日高过一日,旱情像赶不走的亲戚,老早就缠上了沙漠。春灌虽然是度过去了,随后而至的夏灌却难住了王树林。十几个村委会,没一个不冲他叫唤的。王书记,要水啊。晒死了,王书记。仿佛,天爷这般热,是他王树林的过。实在让村支书们吵嚷得不行,就又把朱世帮拉了出来。“帮帮我吧,你不能见死不救,这水要是再要不来,庄稼就全没了。”朱世帮是想帮,也不叫帮,他毕竟还拿着工资,拿工资就得干活,天经地义。可水从哪来,跟谁要?上游也是一片旱,地起了皮,庄稼还没伸得直腰,就全耷拉了头,眼下,晒爬下了。两个人连着奔走了一周,找水管处,找水利局,甚至找到上游县去,后来才明白,找到哪也是闲的。天不下雨,地不生水,就算把一双腿跑断,也无济于事!
“不能这么乱跑了,树林,得想个法子,把群众挪出去。”
“挪出去?”王树林睁大眼。
“是,天爷不下雨,庄稼是没指望了,但人得活。与其这样,不如把人发动起来,到外面挣票子去。”
“你是说劳务输出?”
“是,昨天晚上我跟新疆联系了一下,那儿有两个农场急需要人,莫不如把乡上的劳力集中起来,送新疆去。”
“可人一走,这地怎么办?”
“地地地,树林啊,我和你都得变变观念了,单靠这些土地,是养活不住人的,就算养活得了,发展从何而谈?农民要发展,乡上也要发展,街道修了一半,教师工资发了一半,渠要修,沙要治,这都得票子。指望农业收入,你我喝西北风吧。”
“劳务输出不是没搞过,群众信心不大啊。”王树林忧郁着一双眼道。早在五年前,县上就提出“大搞劳务输出,把人送出去,把钱挣回来”的战略措施,五年过去了,人是出去不少,但拿来的票子,少。为啥,沙乡人有个传统,宁可守家里受穷,也不跑外面穿银。去了,想家,想得受不住。活还没干一半,一个个的,全跟雇主家撕破脸回来了。有些连工钱都不要,就当是白给人家扛了几个月长工。还说走遍天下也没自己的沙窝窝好。也正是这个原因,朱世帮才下决心改变种植结构,想让沙乡人在结构调整中打一场翻身仗。实践证明,无论结构咋调整,没水,都是句空话。
在朱世帮的强力主张下,乡上拿出一个劳务输出的方案,朱世帮建议由王树林亲自带队,到新疆去。“不光要让他们会挣钱,更要让他们从挣钱中悟出一个道理,你不改变环境,环境就得改变你,直到把你赶走。”
乡干部分头下去动员,发动群众,也许是旱象太严重,也许是村民们一听每月能挣到两千块钱的工资,这次想出去的人还真是不少,占到青壮劳力的三分之一,加上妇女和十六七岁的孩子,赴疆的队伍有三千人。朱世帮算了算,这三千人送出去,一年就能拿回五千万,再打掉些折扣,至少也能拿回三千万。三千万对一个乡来说,太可观了。
响应最不积极的,一是沙湾村,另一个就是谢大胡子的一棵树村。这两个村经济条件相对好一些,地广人少,打的机井又多,而且又都在下游,别的机井抽不出水,他们两个村的,每天都还能抽一些。加上又养了羊和骆驼,谢大胡子他们村又是种棉花最早的,现在棉田已能见到效益,自然不肯往新疆跑。王树林将情况反应上来,朱世帮分析说“沙湾村这边,是惦着流管处,二魁脑子里想的是南湖。他们不去也好,留一部分人种地,其余的,我想集中起来,去外面参观一下。”
“参观?”王树林十分惊讶,从没听说农民要上外面参观,朱世帮到底在玩什么迷藏?
朱世帮“嘿嘿”笑了笑“树林啊,有件事提前没跟你说,不是防着你,是怕吓着你。我想带沙湾村的人出去,看看江苏的村办企业,还有华西村的建设。这事我琢磨了两年,一直被钱害着。前两天我跟孙涛书记把想法汇报了,孙涛书记很支持,他说市财政设法补贴一部分,县上再支持一些,其余让我们自己想办法。”朱世帮正说得带劲,王树林的脸忽然暗下去,说不清楚为什么,王树林听到孙涛书记几个字,心里忽然就不高兴。前些日子市委组织部打电话找朱世帮,电话正好是他接的,朱世帮也是他通知的。但时至今日,朱世帮也没向他透露,组织部找他谈了些什么。
人的心情就是这样怪,王树林本不是个多疑的人,但对组织部谈话这种大事,他又不能不关心,特别是市委孙涛书记单独约见了朱世帮,这种打破常规超乎意料的事,他能不多想?
朱世帮一看王树林的脸色,知道不能再往下说了,便打了声哈哈,把话题转到了谢大胡子身上。
朱世帮想把谢大胡子他们的棉田压一压“不能让他们再扩了,再扩,对全乡全县都不利。”
王树林想了想,道“棉田效益好,群众积极性正高呢。”
“种鸦片效益更高,可能让他们种么?”朱世帮说。
“鸦片是犯法的,棉田不犯法。”王树林说。
“大面积扩张,对生态不利,再说都种棉,粮食谁种?”
“几年前是你提出种棉的,现在又是你反对,这话跟群众不好讲。”王树林的话里已带了情绪。
朱世帮没在意“几年前是几年前,现在是现在,事物在发展变化,我们的思路也得不断变化。”
“群众重的是利益,种啥好,群众心里有数。”
今天的王树林真是奇怪,像是对朱世帮带了一种成见,以前他从不这样,朱世帮说啥,他都很谦虚地听,很诚恳地接受,从没在工作上跟朱世帮闹过别扭。今天他的话里,分明有了另一种东西,这东西很陌生,却也很能刺痛人,特别是朱世帮现在这种身份。
朱世帮没再说下去,他是那种识眼色的人。
几天后,王树林带着劳务大军出发了,朱世帮没去送行,林雅雯倒是给他打过电话,让他也到火车站去。朱世帮想了想,还是没去。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个待岗干部,是一个因错误被涮下来的干部,县上对他的错误还没公开处理呢,不应该过分抛头露面。
这想法很灰暗,朱世帮心里第一次有了灰色。他在电话里跟林雅雯说“新疆那边我都打过招呼了,其他的事就让树林去办吧。”
林雅雯呵呵笑了笑,压了电话。
第二天,林雅雯来到胡杨乡,先是跟宋部长他们谈了半天,宋汉文说,采访工作现在进展顺利,两个采访组都已挖掘到不少素材,特别是从八老汉身上,了解到不少感人事迹。“这些事迹稍加整理,就是很有说服力的教材,我们一直强调要用典型来说话,八老汉的事迹,在全省、全国都是很典型的,是站得住脚的。”宋汉文顺着这话题,又谈了许多,谈到八老汉冬天守在茫茫的沙漠,看护自己的庄稼地一样看护林子时,他的声音激动起来,声情并茂,抑扬顿挫,讲得十分激情。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样子,林雅雯心里,也生出不少感慨,八老汉,真是一面旗帜啊!
从宋汉文这儿出来,林雅雯紧着去找朱世帮,关于组建沙湾村农民考察团的报告,朱世帮已通过正常程序报给了她,林雅雯也觉这想法不错,有新意,这些年县上组织过不少考察团,到外面学习取经,但都限于领导干部这一层,掏钱让农民出去考察,这还是第一次。孙涛书记指示她,一定要把这次考察组织好,要在全市开一个好头,把三农工作推向新的高度。林雅雯知道,孙涛书记所以重视这次考察,跟沙湾村目前所处的特殊环境有关,这也许就是司马古风说的“迂回”。
林雅雯走进村支书胡二魁家的院子,见一院的人正围着朱世帮,争先恐后说着什么。副书记许恩茂也从乡上赶了过来,他跟林雅雯说“一听要到江南,老的少的全都吵着要去。”
“热情很高嘛。”林雅雯笑说。朱世帮闻声,推开众人,边问好边请她进屋,胡二魁更是堆出一脸的媚笑,喝骂着让七十二他们往边上去,别把县长的路给挡住了。对胡二魁,林雅雯现在是完全变了态度,这人是有点小心眼,但在工作上,没一点含糊。
“去的人已基本定了下来,四十二个,加上乡上两个带队的,一共四十四个。”朱世帮说。
“怎么搞了这么一个数字,不吉利,再加两个。”
“我去!”七十二的媳妇抢着说。
“女人家瞎嚷嚷个啥,夹嘴!”七十二恶了媳妇一声,他媳妇就不敢说话了。
林雅雯看了一眼名单,都是些青壮劳力,清一色的男人。“八老汉你们没安排?”
“想了,这次去怕是不合适,这次重点是学习,打算给他们单独找个机会,拉出去转转。”
“村里这么多妇女,怎么不考虑?”
“这……”朱世帮尴尬地笑笑,胡二魁接话说“女人家把门看好就行了,大老爷们的事,甭让他们搀乎。”
林雅雯瞪住胡二魁“就冲你这想法,我看也得把你这个村支书撤了。”
“别,别,别嘛,林县长,女人们真是出不得门。”胡二魁搓着头,憨笑着道。
“理由?”
“咱沙乡不跟你们城里,女人要是看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心就野了,收不住。”
“那不更好,心野了就干一番心野的事。”
“这可使不得,林县长,这帮娘们要是野起来,沙湾村,我可就统治不住了。”
“统治?”林雅雯微微紧起眉头。
“看我这嘴,一紧张就给瞎说,统治就是领导的意思,领导是你们大干部讲的,村里还是讲统治好听。”胡二魁又油嘴滑舌起来。林雅雯也没当真,村民们就这认识,一下两下,提不高。但她坚持着,一定要选几个妇女代表。“怪不得妇女工作上不去,原来你朱世帮就是这认识。”
人选直到下午才定下来,52个,比原来计划超出几个,妇女占了三分之一。谈到经费的事,朱世帮的脸暗了,为难地说“树林这一走,乡上的钱就落空了,村民们手里又没几个,你说这……”
“王书记没跟你交代?”林雅雯将目光转向许恩茂,许恩茂慌忙垂下头,红着脸不说话了。林雅雯心里,就猜出几分,看来,群众中的传言没假,王树林这同志,有了变化。
“好吧,群众能收多少收多少,不要把负担弄太大,缺额部分,县上支持。”
一听县长表了态,村民们脸上才又露出笑意。
等把事情一一落实好,天
(本章未完,请翻页)
https://m.fozhldaoxs.cc/book/8812/5967076.html
顶点小说网阅读网址:m.fozhldaoxs.cc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