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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想不想坐那张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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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
谢观应手肘搁在桌子上,身体倾斜,多了几分闲适意态,“那家伙有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世事最难称心如意。比如他徐凤年要一如既往是个绣花枕头,如今北凉随你姓陈,他老老实实当个享福的傀儡藩王,那就没这么多麻烦了。如果徐凤年不但是做过天下第一的武夫,还能具备你陈芝豹的兵法韬略,是世间第一等的帅才,那我当时就会直奔清凉山而不是去蜀地了。”
陈芝豹跟北凉徐家,就像是打了一个死结。
随着徐凤年成就越高,越难解。
谢观应脸上浮现出一种幸灾乐祸的神情,“你对当世子殿下和新凉王的徐凤年有什么看法?”
谢观应问完这句话后,就认为注定不会得到答案,但是陈芝豹竟然毫不犹豫说道:“以前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也许有嫉妒。等他当上北凉王,就没有什么太多感觉了。”
谢观应讶异道:“嫉妒?你一个赢了叶白夔的兵法大家,及冠之年本可以成为异姓王的人,会去嫉妒一个不得不藏拙字污致使声名狼藉的藩王世子?”
陈芝豹微笑道:“徐凤年有句话说对了,有些小事,谢先生你的确不懂。”
谢观应陷入沉思,“黄三甲自诩算无遗策,后来就跑去算人心打发时间,结果在京城算错了那个用木剑的年轻游侠。”
陈芝豹缓缓站起身,“我年少时,有个男人和有个女人有过一场争吵。”
谢观应这次是真正好奇了,那男女的身份不难猜,能够让白衣兵圣如此多年念念不忘,自然只有北凉王徐骁和王妃吴素。但争吵的内容,是他如何都猜不到的。
陈芝豹嘴角有些笑意,也不加掩饰,“那个男人说咱们男儿就该披甲骑马杀敌,就算下了马背,也还是穿着漆黑铁甲显得英俊且威猛。女子则说穿素雅的白袍子才好看,有书卷气。后来到了北凉,除了起初赵惇导致的那场大战,还有点嚼头,后来我当北凉都护的时候,没怎么打大仗,都是断断续续的零碎小仗,更多时候都是在那个开门即见黄沙的住处看书。我爹死得早,但好歹有些印象,我娘死得更早,记忆很模糊。所以这辈子把那个男人当作义父,但是始终把那个女人当作自己的亲娘。”
然后陈芝豹敛去笑意,“义父在世一天,我就一天不会动徐凤年。但如果他自己死在离阳江湖或是北莽草原上,我也无所谓。这个初衷,义父相信,但是很多人不信,甚至连姚简和叶熙都不信,所以瞒着我找到北莽杀手薛宋官,花钱买他死。黄三甲有过龙蟒白衣一并斩的谶语,既是给北凉徐家下套,也未尝不是给我陈芝豹套上的枷锁,所以那场铁门关截杀,她觉得我是去杀人的,我很多事能忍,但是对她,我不忍。当年我在西垒壁亲手杀了她爹娘,唯独放过了她……”
陈芝豹沉默片刻后,沉声道:“我爹坦然赴死,我只恨世道,但从不恨谁。义父我也认,而且是真心真意,所以我宁肯跟随义父前往西北边陲,而不去当什么南疆藩王。但是你要说,让我陈芝豹给一个印象中一直是个懵懂孩子的家伙鞍前马后,凭什么?就因为他跟我义父一样姓徐?有朝一日会世袭罔替?”
谢谢正巧跨过小院门槛,听到他这番言辞后,眼神熠熠生辉,为之沉醉痴迷。
这才是让她爱慕的男子。
世人眼中位极人臣的藩王爵位,仍是太小了,整个天下才够。
谢谢重新开始烹茶,这一次比起方才的暗流涌动,自然就要轻松惬意许多了。
谢观应抖了抖袖子,坐回凳子,“他徐凤年这些年做了什么,我最清楚不过,当年他在太-安城,我就专程盯着他呢。不过等到他出京时,我就只有失望了。”
谢谢忍不住问道:“先生为何会失望?虽然我也讨厌那徐凤年,可真要说起来,他毕竟还是有些……门道的。”
谢谢强忍着反感,好不容易说了句“平心而论”,由此可见,徐凤年这个新凉王如今在世人心中,确实今非昔比,不是以往那般不堪入目了。
陈芝豹微笑道:“谢先生是嫌弃他胸无大志,连坐龙椅的念头都生不出,或者说压抑得很好。”
谢谢瞪大眼眸,“世间当得枭雄一说的那些奇男子,还有人不想当皇帝的?”
她抬起袖子,遮住嘴巴,露出那双眯起的漂亮眼眸,嗤笑出声道:“他徐凤年还是男人吗?”
石桌上,水雾袅袅。
茶香扑鼻。
期间谢谢心思玲珑剔透,看得出来谢观应颇有谈兴,就问了些早就憋在肚子里的事情。
为何如今天下高手辈出,风采远胜以往江湖。
谢先生笑着告诉她,那永徽之春,不仅仅是离阳官场一个丰收的大年份。更是黄龙士拿以后百年千年江湖气象损耗殆尽作为代价,造就出来的“大年”假象,就像是个败家子,不但是寅吃卯粮,而且把以后所有年份的粮食都给吃得一干二净了。以后再无大年,只有小年,而且越来越小。一代代江湖,从再无陆地神仙,到再无与天地共鸣之人,到再无谁叩指问长生,一品四境宗师一个都没有,到头来,就只有如今只算小宗师的二品高手,成为那后世眼中当之无愧的大宗师。今朝一切江湖之风流,都将成为后人将信将疑的志异传说。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辈恩怨一辈了,为何新君赵篆仍是像是与新凉王有杀父之仇?
谢先生神情玩味,杀父之仇当然没有,但夺妻之恨,倒是有那么一点点。
听到这里,谢谢张大嘴巴,那姓徐的还有这般逆天手腕?难道他真与那出身北凉的本朝离阳皇后,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
深知赵室内幕的谢观应一语道破天机,先帝赵惇好歹知道皇后赵稚不过是与北凉王妃吴素争一口气,并非是赵稚与徐骁真有什么。可当今天子心头的的确确是有那么一根刺的。关键是这根隐藏极深的刺,连新皇后严东吴都无法拔掉,所有外人就更不用说了,说不定触之即死。
谢观应说到这里,伸手指了指陈芝豹,半开玩笑道:“在新君心头上,咱们蜀王又是一根刺,就像先帝赵惇对待徐骁的复杂心态,如出一辙。”
陈芝豹脸色平静,耐心等着那杯新茶。
陈芝豹从谢谢手中接过茶杯的时候,看着谢观应,问道:“徐凤年今天说那么多,你知道他真正想要做什么吗?”
谢观应点点头,语气有几分唏嘘:“这一点,徐凤年跟李义山实在是天差地别啊。”
陈芝豹直言不讳道:“所以清凉山只会是宋洞明之流有那一席之地,你谢观应是不会去的。”
谢观应一笑置之,眼角余光瞥见谢谢的满脸思量后,打趣道:“也罢,既然已经给你说了那么多趣闻秘事,也不差这一桩。他徐凤年自幼信佛信来生,随着亲人一个一个离世,他越来越怕是自己独占了全家气数,才害得亲人不得享福泽。所以他这个还留在阳间的人,拼却一死,也要给徐家积攒阴德,为春秋中一路杀人盈野的徐骁还债。”
谢观应大笑道:“好一个父债子还!所以说啊,他徐凤年不管想不想当皇帝,他都不敢啊!真是可怜!”
谢谢震惊过后,低头轻声道:“真是可怜呢。”
陈芝豹则喃喃道:“可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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