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失明_病案本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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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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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看着他似乎没有任何感情的一张脸。

        “段闻从来都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哪怕他是血蛊,是我‘儿子’,他对他的抉择也一定是充满怀疑的。他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尤其是贺予这种曾经与他对立的人!除非……”

        她幽幽道。

        “除非对方做出足够的牺牲,多到完全可以令段闻信服……多到可以让段闻确定,这个人百分之百不会背叛他……也无法背叛他!”

        谢清呈:“……”

        就是此刻了。

        卫容猛地落了口,把那些毒液全部都注入这个人的血液里。她大笑道——

        “是!你们谁也不知道,段闻信他,那是因为贺予为了做到这件事,自愿被植入了监测芯片!!”

        “!!”

        这是卫容之前从未对外说的,连郑敬风都震愕了。

        “你们谁也想不到吧……你们谁也想不到!哈哈……哈哈哈哈!!……他和我一样!和蒋丽萍一样!他在佯作配合他的时候,就被植下了和我们一样的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那些遗书也好,供证也罢,恐怕都是他在那之前留下的!他植入芯片之后他就根本没有办法开口提示警方任何东西,甚至没有办法替自己多做解释,他很有可能会因此背负着罪犯的名声去死,他这是绝了自己的后路,选择了走那么一步凶险的棋,就是为了完完全全地获取段闻的信任,为了替他亲妈……替你做事!”

        或许是谢清呈脸上终于掩藏不住的刺痛表情深深地取悦到了卫容,卫容的眼睛越来越亮,她咧嘴笑得更可怖了。

        “谢清呈……那个手术,是我亲眼在旁边看着的……蒋丽萍的监测带在手上,是最普通的,而我的是在手腕……至于贺予的,他真是被段闻看得起,段闻在他身上用了最高级的,最难以被蒙骗过去的那种芯片,这些年仅仅只制造出了一枚——植在他的心里!!”

        “就在他出海之前,他刚刚完成了这个手术……哈哈哈……可笑吧!?谢清呈?你一定在想他为什么不把真相多告诉你们一点——因为他做不到了!”

        “他做不到了,谢清呈。”卫容越说,脸上的光芒越炙热,神情堪称疯狂。她知道自己终于把刀子钻到了谢清呈的心脏深处。

        “甚至他在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冒着随时会被监测芯片判为死刑的危险在完成的。他唯一能够洗清自己冤屈的东西,就是他留下来的那一份并不一定会被人发现的遗书,而他唯一可以抱有希望的人,就是你!也许他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还在天真地相信你,相信你能够无条件地信任他,就像他信任你那样。”

        卫容每个字都在往谢清呈心里狠凿。

        “可你背叛了他,为了你的正义——你杀了那个下贱地深爱着你,去替你孤身犯险的人!——你背叛了他。你杀了他!他不是我手上的人命,是你的!!你才是最后一个彻底摧毁了他的人!是你干的!!”

        女人笑得癫狂,却又声色俱厉。

        “我知道我肯定是要死了,死刑,是你赢了,谢清呈。但你记着,你剩下的所有时间,你都要活在这份痛苦里,你和我是同一路人,你甚至比我还无情。”

        “是他信错了你。等我下到了地狱去……谢清呈,我一定要看看,他会有多恶心你,那时候我一定要好好地耻笑他——再托梦回来,清清楚楚地把他对你的恨,全部都告诉你!是你破坏了我的人生……是你和你那多管闲事的爸妈破坏了我的人生!”

        她笑到最后,大睁着那双充斥着血丝,瞳仁暴突的眼睛,噙着不甘的泪,带着疯狂的笑,似狂喜似极恨,表情极其恐怖,森森然啐出最后几个字来:“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耳中嗡嗡,似是失聪。

        结束探监,与郑敬风一同出来,郑敬风原是他的长辈,却惴惴地,不敢轻易与他说话,只安静地在旁边陪着。

        过了很久,他才对谢清呈道:“你也不要想这么多,她说的未必就全是真的,我看她是想刺激你,人心如蛇蝎,什么也都不好说……”

        话至一半,被谢清呈打断了:“郑敬风,你觉得我心如木石吗?”

        郑敬风神情十分难过:“……你不要听她鬼扯,你……你要心如木石,又怎会短短几天变成现在这样?”

        他说着,非常难过地,转头向谢清呈的脸庞望去。

        那便是吕芝书之所以在第一眼看到谢清呈时仰天大笑的原因了——

        谢清呈的额前缠着雪白的绷带,绷带末了斜绕,遮住了其中的一只眼睛,前有细碎的额发落下来。

        他的一只眼睛,竟已盲了。

        在闻知贺予死去的当天,谢清呈没有发疯,没有波澜,甚至没有落泪。

        他控制心绪二十载,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失去清醒和理智。

        那天晚上,他甚至依然在做了所有的事情之后,于床上躺下了,很平静,根本没有所谓的彻夜难眠,恸哭至天明。

        他太平静了,平静得就像一具躯壳,一具尸体。他睡了,梦里再没有摩天轮,玩具熊和笑着向他走来的那个少年。

        他睡下了。

        整整一夜,无梦无光,阖着眼,眼前一片黑,捱着分分秒秒,度秒如年,头痛欲裂。

        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原本就因心衰力竭而逐渐模糊的视力,似乎忽然变得更不清晰,他麻木地在床上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足够收拾自己的力气,支撑着他走下床去,去面对外面那个看似什么都没有变,又因为一个人的缺失,而其实什么都已经变了的世界。

        他慢慢地,撑起身子,走去了洗手间的镜子前——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左眼下的一行血泪。

        那赤朱的流痕已经凝结。

        是什么时候流下的?他不知道。

        是什么时候干涸的?他也不明白。

        是因为什么而流的?

        这个答案是他唯一知晓的,只是,也已经不再重要了。

        谢清呈抬手,举到自己的左眼前,轻轻地晃了两下,片刻后,他慢慢地垂下了自己的指尖。

        黑的。

        游乐园的光熄灭了,那个人走之后,竟连梦里都不再有色彩留下。

        而他那只在长夜里无声无息地淌出了最后一行血泪的眼睛,也已经彻底地……

        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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